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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话 在你死了之后

1

自从青春期之后,我就觉得自己总是很愤怒。

我无法饶恕的对象究竟是自己还是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虽然不知道答案,但这些无法消化的愤怒,一直在心中燃烧着。

我,广濑优也,在成为大学生的同时,也开始一个人生活。

获得难以想像的自由之后,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无所不能,但那不过是肤浅的误解而已。

大学不像高中时代那样有固定班级,连听讲的座位都不是固定的。我本来就不是那种能随意和他人搭话的社交型性格,反之,别人也不会来和我搭话。因为不跟任何人说话,当然也不可能交到朋友。

不到两个月,我就不再去上课,一直关在家里。

只有在冰箱空了的时候才会外出。除此之外的时间,我不是在看书就是玩游戏。

因为没参加考试,所以根本不可能拿到学分。即便如此,按照校规还是能自动升上大二。然而,照这样下去,明年春天我就得留级了。

如此一来,我没去上学的事情,就会被父母知道。要是他们知道我这两年一个学分都没拿到,会有什么反应呢?

虽然一点也不想想像父母的表情,但是我已经可以预见即将到来的未来。

我一定会被强制退学,然后在毫无后盾的状态下遭到整个社会放逐。既怠惰又空虚的生活,即便升上大二也丝毫没有改变。

再这样下去,我这个人一定会坠入无底深渊吧。我抱着这种想法过日子,五月中的时候,封闭社团「绿渊国中」上传来一封讯息。

绿渊国中是前几天突然过世的传说作家,美作里奥的会员制粉丝专页,我是从创立的时候就参加的骨灰级成员之一。

作品广受欢迎,读者以年轻人为主,拥有爆炸性的人气,我也沉迷于美作里奥《Swallowtail Waltz》的系列作之中。

发电子邮件过来的是一个叫作冢田圭志的二十六岁男性。他的昵称是「Makki」,我在专页里的公布栏或聊天室里面见到过好几次。粉专上经常发生论战,虽然这种时候他总是和大家保持一定的距离,但仍然是社团的核心人物之一。

我这个人本来对别人没什么兴趣,但这次状况不同。因为冢田先生告诉我一件对粉丝来说非常震惊的事实。

按照他的说法,他的表哥就是大树社的编辑,而且还是美作里奥的责任编辑。就像朋友的朋友一样,冷静想想,他和美作老师就是毫无关系的人,但我实在无法忽略这段讯息。

「我想召集绿渊国中的粉专成员一起生活,然后重现故事里的世界。由我们这些粉丝,一起寻找故事的结局,你觉得如何?」

冢田先生的讯息里,写着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提议。

2

美作里奥是令和时代的代表性作家,这一点应该没有人会反驳。《Swallowtail Waltz》既是出道作也是代表作,一出版就让美作里奥成为人气小说家。

由于故事的节奏很快,又得到年轻人的大力支持,作品也受到「没有深度」、「根本不是文学」等批判,然而,无法接受新世代故事的,总是那些远离潮流的旧时代人类。

美作里奥无论在市场上还是作品评价上,都确立了稳固的地位。不是漫画、动画、电影或者游戏,而是靠小说的力量、文字的力量,让年轻人为之着迷。

《Swallowtail Waltz》的舞台背景是一个为了建水库而变成废村的聚落。因为地方政府发生丑闻,导致水库计画中断后,居民也没有再搬回来,村庄就这样静静地被世界遗忘。在那之后经过十年的岁月,聚落中心的废校「绿渊国中」开始聚集一群年轻人。

同样对人生感到绝望的十三名年轻人,想要远离世俗,决定在废校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每个登场人物都有悲惨的过往,但是在艰困又平稳的团体生活中,渐渐敞开心房、化解心结。

然而,宁静和安稳并没有持续下去。

大家发现这群人之中有背叛者【犹大】的存在之后,所有人陷入疑神疑鬼的状态,导致团体逐渐崩毁。

每一集都有伙伴离开,在最新的第五集中,最后一幕是最受欢迎的主要角色【吉娜】以非常残酷的方式死亡。她的未来只有无可挽救而凄惨的死。

在【吉娜】死了之后,整个团体只剩下七人,美作里奥究竟为他们安排了什么样的结局呢?对少女见死不救的背叛者【犹大】到底是谁呢?

粉丝引颈期盼着最后一集,但现在永远都看不到结局了。

『暌违五年出现评审一致赞赏的得奖作品!』

我被书腰上煽动的文字吸引,出版日当天就在书店拿起第一集。

读了五分钟之后就深深着迷,发现有需要认证的粉丝专页也马上申请加入了。读完第一集之后,我还看完所有写了读后感或剧情讨论的部落格。不过,加入粉丝专页之后,我就不再到处浏览了。

在发现绿渊国中之前,身边都没有人能够理解我对这部小说的热爱。虽然我有推荐给兄弟和高中同学看,但不仅没获得共鸣,还被泼了一头冷水。然而,在粉丝专页里就不一样了。这里的每个人都充满热情,非常投入在美作里奥撰写的故事之中。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彼此都不知道本名或年龄。即便如此,大家都一样醉心于这个故事。

美作里奥绝对是个天才,但也正因为如此,故事极度错综复杂。要准备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结局,应该是不可能的任务。无论谁是【犹大】,无论动机是什么,让【吉娜】那样惨死,一定会招来批评。

即便是醉心于这个故事的我,看到最后一集的结局可能也会感到失望。原本预告半年后出版,后来宣布无限期延期,当时虽然觉得不安,但是也决定接受所有结局。因为我认为只要是美作里奥准备的答案,无论结局是什么我都甘心接受。结果,因为作家过世,故事在未完结的状态下就被迫断尾了。

因此,我二话不说,立刻同意冢田先生的提议。

和第五集结束时留在废校里的人数一样,用七个人来描绘那个故事。准备相同的环境模仿故事,一起找出结局。不用冷静思考也知道,冢田先生的提议非常古怪。以大人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会引起一阵冷笑的愚蠢行为吧。

不过,既然有我能做的事,那我就想试试看。

无论最后会抵达什么样的世界,我都想试一试。

我只是真的很想知道故事的结局而已。

3

整个企划的舞台背景,选在山形县一个没人听过的村落废校。

昭和年代后期,村落因洪水而受到毁灭性的灾害,后来全村规划为疏洪池所以强制废村。那里至今仍保存着校舍,居民迁村结束之后,因为行政上的问题导致计画中断。

计画破灭后,好像有部分村民回到故乡,但后来因为发生频繁地震导致边坡滑动,这个致命的一击让全村居民决定完全迁出。

与小说情节如出一辙的聚落,就位在深山之中。

下午两点。

我在离目的地还很远的无人车站下车,搭乘事前预约好的计程车。在只有稀疏民宅的产业道路上行驶了四十分钟。

进入缓上坡的山中,计程车在一个除了道路之外,连路灯这种人工建造物都没有的地方停了下来。

望向窗外,郁郁苍苍的茂密树林间,有一条灰暗的砂石路。

「抱歉,比你早到的那位客人,我也是在这里让他下车的。」

壮年司机一脸歉意地回头看我。

「汽车不是开不进去啦。不过接下来的路经常有落石,这里也没有人打理,之前同事的车曾经在这里爆胎了。」

「到村落要走多久啊?」

「你的行李还挺多的。不过,就算慢慢走,一个小时也能到。这里不会迷路,走起来与其说是登山,还不如说是健行。」

从今天开始就是六月了。这个时候日照时间算长,应该能赶在太阳下山前抵达,不过山路上有可能发生各种状况。最好尽快出发,时间上才会比较有余裕。

「这一带没有手机讯号对吧?」

「你们途中会经过一条河对吧?回到河边的话,就会有讯号了喔。万一有什么事,可以打给我。搭长途车的人可是大客户啊,我会开开心心地来接你。」

「谢谢。我朋友已经先来了,所以应该没问题,不过万一有什么状况,我会打给你的。」

「好。半夜十二点之前,车行应该都会有人。你可要注意安全啊。虽然没听说过这附近有熊出没,不过,有时候就算是碰到山猪也会受重伤喔。」

「这里有野生的山猪吗?」

「当然有啊,这里山猪可多了。」

「如果抓到了,能不能吃啊?」

我只是老实说出想法,却引来司机一阵苦笑。

「小哥,你有办法抓山猪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准备,而且山猪要怎么抓啊?」

「如果目的是要驱除有害野兽,一般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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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名黑发女子点了点头。

她的长相,该说有点狸猫相吗?镜片后的眼睛,眼角有点下垂,而且始终保持着微笑,感觉是个容易亲近的人。

「我是山际惠美。我今年也二十六岁,所以算是成员里面最年长的。出生于东京的八王子市,现在是个家里蹲。因为每天都在家无所事事,觉得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才会答应冢田先生的提议。而且我父母也一直赶我离开家里,这个时间点也算是刚刚好吧。」

不同于稳重的形象和现况,她把来龙去脉解释得非常清楚。和冢田先生并列最年长成员,就表示这个群体之后可能会以他们两个人为中心。

「那下一位就是纯恋妹妹啰。」

山际小姐把大家的焦点转向坐在她身边那个身材娇小的鲍伯头少女。

今天气温和湿度都偏高,她还穿着长袖的帽T,真的不热吗?

「我是中里纯恋,今年十六岁。」

坐在原地接话的少女,说话的声音小得惊人。

「嗯?就这样?」

坐在少女旁边,体格健壮的男子这样问。他顶着一头自然鬈,身高和冢田先生差不多,但是肌肉更为发达。

「十六岁的话还是高中生对吧。不用上学吗?」

面对自然鬈男子的疑问,少女的表情明显不悦。

「我没去上学。去年就退学了。」

不知道是不是只想说必要的资讯,少女冷淡地回应。

这里聚集的都是美作里奥的狂热粉丝。虽然都是同好,但被一群年长男性包围,少女似乎显得有点胆怯。

「唉呀,大家都有各自的苦衷嘛。抱歉,问了奇怪的问题。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吧。」

自然鬈男子直接接着说下去。

「我是稻垣琢磨,目前是研究所二年级的学生,今年二十四岁。我在横滨读大学,但是老家在滋贺。说有琵琶湖的那个县,可能比较好懂吧。」

稻垣先生的体格精实,说他是职业运动员我也会相信。感觉好像有固定从事什么运动的样子。

《Swallowtail Waltz》的故事主角是一群在现代社会无处容身的人们。登场人物各自拥有自己的黑暗面。至少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认为一定有很多支持这部作品的年轻人,像我一样怀抱着郁闷的封闭感。

可是,他们也是这样吗?冢田先生和山际小姐,看起来具有高度社交性。稻垣先生对我和中里露出的爽朗笑容,也不像是硬挤出来的。

「其实我找工作一直失败,正在烦恼以后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受邀参加这个活动。虽然我也不想说这种话,怕被当成不识趣的家伙,只是就现实情况来说,我们这群人不太像作品中的角色。就算模仿故事,我也不觉得能找到结局。不过,我和大家一样,也很喜欢《Swallowtail Waltz》。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甚至觉得被这个故事拯救,所以才会选择参加,就算只能得到一点启发也无所谓。」

「研究所的课没问题吗?」

「这个问题轮得到广濑小弟问吗?你刚才说你是大学生对吧。」

「啊……因为我几乎没去上课……」

「原来如此。嗯,难免也有这种情形嘛。」

稻垣先生若无其事地笑着说。

「刚才说过,我找工作失败了。找工作的时候,最好的一张牌就是应届毕业对吧。所以,我在想其实也可以选择留级。学费是我自己在付,所以就算留级也不会对别人造成困扰。因此,我打算待到这个企划结束,如果实际上开始生活,感觉真的可以持续下去的话,我就会向研究所申请休学。」

「他也有童军活动的经验喔。」

像是在回应冢田先生的话,稻垣卷起袖子。

「校舍后方有小河,村落边缘也有最上川的支流。钓鱼的工作就交给我吧。按照我事前的调查,周边似乎也有雉鸡和山猪。我想挑战用陷阱捕猎,制作猎物料理。」

计程车司机说过,用陷阱捕猎也需要执照。擅自捕猎算是犯罪行为,但这个村落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别人了。只要不危害到他人,应该不必刻意泼他冷水吧。

「大家都带了大量的米和面条吧。校舍后面有水源,我也找到一些可以采收的野菜。目前的问题就是确保蛋白质来源。最快的方法就是钓鱼,所以等大家安顿好,我需要男生一起来帮忙。」

身为研究生,自己付学费,又有童军活动的经历,怎么想都觉得稻垣先生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类。

虽然我自认比任何人都了解这部作品的优秀之处,但说实话,连稻垣先生这样的人都如此着迷,实在很令人震惊。

因为臭着一张脸的金发女子和只会在必要时说话的少女,感觉比较像这部作品的粉丝。

「接下来轮到我了对吧?」

最后一位男性成员是个长相偏中性的少年,他的五官非常漂亮,就算说他是艺人我也会相信。

「我叫作清野恭平。现在十八岁,就读高三,出生在千叶。」

「虽然本来就觉得你年纪小,但没想到你也是高中生啊。」

稻垣先生惊讶地说。

「学校没问题吗?如果没去上学的话,父母一定会有意见吧?」

「我父母无所谓,因为我在育幼院生活。」

「原来如此,我不知道状况就擅自追问,抱歉。不过育幼院这种机构,外宿应该需要取得院方同意吧?」

「我是偷偷离开的。」

听到清野的回答,稻垣先生一脸伤脑筋的样子看了冢田。

「这样不太好吧?这次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不是还特意取得行政机关的同意了吗?成人也就算了,帮助未成年的青少年离家出走,那不就像作品里出现的【假面】一样,只是性别不同罢了……」

「我没打算回育幼院,所以房间里的行李全部都处理掉了。这次企划结束之后,我打算找个工作,然后自己独立生活。我在育幼院有留纸条说自己决定接受亲戚的帮助独立生活。出发前也告诉高中的班导,说我会转由亲戚照顾。毕竟我不能给大家添麻烦。」

「你安排得很周到。不过,你亲生父母呢?如果联络不上你这个未成年的孩子,应该就会开始找人了吧?」

「他们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而且,有很多人未成年也已经独立生活了。满十八岁之后大部分的事情都能自己做。」

「只是靠自己过日子可不轻松。虽然我也不想说教,但是要融入社会,意外地很困难呢。」

听到彷佛了悟一切的这番话,清野的眼神发出锐利的光芒。

「稻垣先生想融入社会,却喜欢美作里奥?」

「这话听起来真是刺耳啊。不过,我认为喜欢作品的心情和对现实低头是两回事。我想等你长大就会懂了。」

「如果那样才叫作大人,那我一点也不想变成大人。无论谁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在最糟糕的日子里,只有《Swallowtail Waltz》是唯一的救赎。我想亲眼确认,美作老师没能写完的故事结局。」

「放心吧。我不会赶你走。」

主办人冢田先生用沉稳的声音这样说。

「我们是一群直到昨天为止都不认识的陌生人。但是,都因为被一个故事吸引而聚集在这里。规则在那本书里面都有写,我不会挽留想走的人,也不会赶走任何人。」

我再次在脑中整理聚在这里的成员。

主办人是刚离职的上班族冢田圭志,二十六岁。

赋闲在家的山际惠美,二十六岁。

高中退学的中里纯恋,十六岁。

拥有童军活动经验的研究生稻垣琢磨,二十四岁。

离开育幼院的高三生清野恭平,十八岁。

接着是关在家不出门的大二生,也就是我本人,广濑优也。

剩下最后一位是和大家保持一段距离,坐在地上的金发女子,看起来是个很轻浮的人。冢田先生回头看她,她才开口说话。

「我是佐藤友子。目前在打工。」

「方便问你几岁吗?」

「啊?几岁都无所谓吧?」

和外表给人的印象一样,说话也没什么礼貌。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不过她看起来不像是会读书的人。

「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有看过身分证明,所以知道佐藤小姐的年龄。」

「啊……是这样说没错。」

「佐藤小姐不透露年龄,那我就不会告诉别人,放心吧。」

冢田先生事前有要求参加企划的人要出示能证明身分的文件。我是用电子邮件寄出学生证的照片。

「我也没有要刻意隐瞒。我今年二十三岁。这样就好了吗?工作就别问了。我的工作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

佐藤突然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再度沉默。

感觉她应该是个很会惹麻烦的人,不过这下所有人的自我介绍总算结束了。

为了追寻无法放弃的故事结局,用自己都觉得愚蠢的方法,从这天开始了七个人的奇妙团体生活。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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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校的生活,一如预料由主办人冢田先生和戴眼镜的山际小姐为中心展开。

出生在无论生存还是饮食都不需要辛苦劳动,轻轻松松就能吃饱喝足的现代日本,在安逸的环境下过着怠惰的日子,这样的年轻人真的有办法过这种几近自给自足的生活吗?我心中的不安,有些真的发生了,但也有些是杞人忧天。

作品中描述,在生活上轨道之前,经常发生无可避免的问题。

最一开始的问题就是确保粮食,第二集刚开始就出现第二个放弃的人,也是因为粮食的关系。

我们的目的是透过模仿在废校团体生活,一起寻找故事的结局。因此不需要刻意体验角色在刚开始的时候经历过的辛劳。大家事前都接到通知,要各自带自己拿得动的物资,所以大家都准备了大量能存放的食物。

我带了大量的罐头,其他成员也尽可能带了干面和白米等食材。其中,抱着其他想法的人就是山际小姐。她似乎很擅长做菜,所以带了很多盐、味噌等调味料。

当作据点的校舍后方有小河,已经确保随时都有饮用水。

稻垣先生一早就抵达,在村落里面到处逛过,据他所说,附近大概有二十几种可以当作食材的野菜和果实。他也带来钓鱼的工具,确认过河里有鱼。

系列作品的开头,描述群体里发生的问题和纷争很多和食物有关。不过,我们目前还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虽然带来的食物可能马上就会吃完,光靠钓鱼或许很难持续取得蛋白质,但是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也能到附近的村子采购。

毕竟我们不是在逃的犯罪者,也不需要躲着谁,所以食物的问题还是可以靠金钱解决。就在这样的平静气氛下,我们开始团体生活。

男生们第一天的工作就是打扫出一个能舒适居住的空间。

虽然说是废校,但这里还是一所学校。扫把、扫帚、水桶样样都有。抹布就使用山际小姐从废屋收集来的布料。

我们模仿故事情节,让女生住二楼,男生住一楼。

南栋的二楼有一间很大的音乐教室,山际小姐决定把那个教室当成女生成员的起居据点。音乐教室内连着一个上锁的准备室,里面有很多架子。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噪音,教室里的窗帘比一般的还要厚很多。无论就防偷窥或方便性的角度来看,这个房间都很适合当作女性的居住空间。

相较之下,在一楼生活的男生们都使用各自独立的一般教室。备用品有课桌椅、讲桌,还有放打扫用品的橱柜。相较于音乐教室这种特殊教室,感觉没那么可靠,但是比起大家集中睡在大教室轻松多了。

在冢田先生的指挥下,我和高中生清野一起在决定当作居住空间的教室大扫除。除了稻垣先生之外的男生们,忙着打扫各教室的时候,另外三个女生负责准备晚餐。

饿着肚子没办法战斗。饮食和每天的活力密切相关。女生马上跟着拥有丰富野菜知识的稻垣先生出门采集。

必须趁日落之前完成所有工作。

打扫完当作居住空间的教室之后,马上接着做下一件事。

我们把一楼保健室里的棉被和体育仓库里的垫子搬到各教室里,准备让大家当成床铺使用。

除了棉被和器械体操用的垫子之外,跳高用的软垫光靠三个男生没办法搬到二楼。所以采完野菜之后准备要在厨房做晚餐的女生也一起来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保管在没有阳光的阴暗仓库,跳高用的软垫保存状态好到令人难以置信,山际小姐很快就说:「从今天开始,我要和纯恋妹妹一起睡在这张软垫上。」

不知道山际小姐是以什么为判断基准,她只会喊我和清野、纯恋三个人的名字。身为主要人物的她,言行也影响其他人,一起搬运软垫的时候,我和清野也自然而然地以名字称呼纯恋。

我们逐渐打成一片,但金发的佐藤在工作的时候,几乎不会和别人对话。她顶着一张臭脸,最后说了一句:

「我要用保健室的床,然后睡在美术教室。」

她说完之后,就把保健室的床拖到音乐教室对面的美术教室。

冢田先生提议女生睡在同一个房间是为了安全着想。话虽如此,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面对面,应该没办法彻底放松。反正有好几个空教室,佐藤一个人单独行动也没什么问题。考量她的个性,这也算是理所当然的判断。

打扫完佐藤要使用的美术教室之后,阳光已经变成橘色。在没有电的地方,能活动的时间有限。

剩下的时间就留给大家各自打扫自己的房间。

我分配到的教室还有桌子,不知道为什么,桌上放着红色的假花。所有的东西都崩坏腐蚀,只有那朵彷佛被时间遗忘的人造花没有褪色,真的很讽刺。

打扫好当作个人房间使用的二年一班教室之后,我把体育仓库里的器械体操用软垫搬进来。虽然比不上一般的床,不过如果很难睡的话,明天再来稍微加工就好了。

作品中有提到收集枯叶铺在软垫下,可以有补强效果。这个季节绿意盎然,模仿这个做法倒也不坏。

打扫整顿完当作自己房间使用的教室之后,我坐在刚铺好的床上,

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六名成员的脸。

得知所有成员的性别和年龄后,我发现一件事。

我们都没有被告知自己扮演哪个角色。不过,冢田先生一定是按照第五集结束时,还留在废校的七个人选择参加者吧。

作品中最有名的角色就是喜欢泰迪熊的十七岁少女【吉娜】。话虽如此,她只能算是主要角色,并非真正的主角。故事里的叙述者是十七岁的少年【阳斗】。

十四岁时就失去父母的【阳斗】由叔叔扶养,但是叔叔没让他上高中,而是叫他去工作。打工赚来的钱都被当作生活费征收,没有能够自由使用的金钱。故事就从每天被压抑到快要崩溃的他,决定离家出走开拓自己的未来那一幕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单纯的偶然,【阳斗】的遭遇和离开育幼院的清野很像。就算不是百分之百,冢田先生安排的【阳斗】一角,一定就是清野吧。外表俊秀的他,的确很适合担任主角的角色。看到清野的那一瞬间,我就有这种想法了。

决定离家出走的【阳斗】,前往小时候全家旅行时曾去过的水库,在那里发现少女【吉娜】跨过写着禁止进入的栅栏。

就在她跳下水库的时候,背后出现两名大人。

那两个男人说:「要救救那个女孩才行!」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阳斗】还是和那两个人一起救了少女。

这就是第一集里的第一话。

在第二集当中,两名男人分别自称【乌鸦】和【老鼠】,但是【阳斗】比起奇妙的名字,更震惊于【乌鸦】的长相。因为他是震撼全日本的某事件当中的中心人物,电视上数度出现过他的身影。

我还清楚记得,那个让人毫无喘息空间的故事,一开始就让我为之折服。节奏快速的文章,让【阳斗】的过往、【吉娜】无以名状的魅力、【乌鸦】和【老鼠】背负的重担深深进入我的心中。光是读小说,就让头脑变得一片混乱,这还是人生第一次体会到的感觉。

在读完第二集的时候,我就完全成为《Swallowtail Waltz》的俘虏了。

提议团体生活的冢田先生一定就是以作品中担任领导者的【乌鸦】为蓝本。

如果【阳斗】是清野,【乌鸦】是冢田先生,那么第五集结束时还留在废校的两名男性成员就是【阳斗】的好友──大学生【代亚】和拥有丰富野外求生知识的研究生──丛林手工艺家【假面】。不多想的话,我应该是【代亚】,而稻垣先生就是【假面】吧。

【代亚】身体虚弱,虽然力气不大体力也不佳,但是头脑聪明,在作品中一直是主角的一大助力。如果是以【代亚】为蓝本,那还算不错。应该不能说不错,而是我承担不起这么重要的角色。虽然不像他那样有知识、有智慧,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6

当我带来的太阳能提灯开始亮起来的时候,山际小姐前来通知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我跟在她身后进入厨房,看到几个小时未见的稻垣先生。

他说有想尝试的东西,所以在女生采完野菜之后,仍然和我们分开行动。他带着钓竿,或许是为了取得食材前往河边了吧。我的预测只答对一半。

晚餐后,稻垣先生亲口公布令人开心的惊喜。

「今天做了很多重劳动,大家一定流了很多汗吧。我有准备洗澡水,吃完饭带你们过去。」

山际小姐和纯恋反射性地对看一眼。

那可能是我第一次看到纯恋的笑容。

「洗澡水是什么意思?你在民宅里面找到还能用的浴缸吗?」

「虽然没有确认过,但是建筑物本身就已经太老旧,要用民宅里面的浴缸还是太危险了。我重新整修的是校内的浴室。」

「学校里面有浴室吗?」

「西栋工友休息室的宿舍里面有一间浴室。」

「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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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是山里的村落啊。这里没有可以租屋的地方,所以为了短期派遣到学校的老师而在校内建了宿舍。」

冢田先生在稻垣先生说明后接着补充。

「里面有烧柴火加热的浴盆,我想只要稍微修理一下应该就能用。所以就请稻垣帮忙查了一下。」

「没错。结果,一如冢田先生的预期,澡盆可以用。以前的东西构造很简单,所以意外地非常坚固。虽然外观不怎么样,澡盆也很窄,但至少还可以用。」

「那水呢?」

「当然是用水桶从后面的小河提过来的。」

「什么……你一个人提……那要来回走好几趟吧?」

「我没有乖乖走好几趟啦。我收集了教室里打扫用的水桶。工友休息室有推车,搭配家政科教室里的木板,改良成一次可以搬十二桶水的构造。反而是校舍到小河这段运送的路比较难规划。中间有坡道,也有石头阶梯。如果这条路能修整好,那女生也可以用推车搬运河水。所以明天开始,就会让有空的男生帮忙修整这条运水的路线。」

「谢谢你。真的好开心喔。我还想说,为了做菜每天都要去取水好几次。我们真的要好好感谢稻垣先生,对吧?」

在山际小姐的引导之下,纯恋也一脸敬佩地点点头。

「我不在的时候,大家也帮我准备食物、打扫房间啊。彼此彼此啦。」

「我原本完全放弃可以洗澡的想法。想说晚上河水那么冷,顶多只能用毛巾擦擦身体,所以真的有点想哭。」

看起来很开心的不只有山际小姐。虽然佐藤还是面无表情,但是听到可以洗澡之后,纯恋、清野都面露笑容。

「如果女生洗完之后,觉得不排斥的话就留着洗澡水让我们男生洗,不能接受就把水放掉也没关系。大家一起帮忙,重新取水也不需要花太多时间。」

「这么做太不好意思了,没关系的。对吧?你们两个也没问题吧?」

山际小姐这样说之后,纯恋轻轻点了点头,但是……

「什么?好恶心。不要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佐藤立刻否决这个提议。

「我就算在女生之后洗澡也觉得恶心。别人用过的洗澡水那么恶心,怎么可能接着泡澡。」

「可是,洗澡水要来回好几趟才能装满澡盆……」

「关我什么事。我本来就没有要你们让我洗澡啊。我会自己去河里洗澡,这样就够了。」

直到刚才为止都很和平的气氛,在她发言之后,全场瞬间冻结变得很沉重。

「那佐藤小姐就第一个洗吧。之后换纯恋妹妹和我洗,洗完之后再把水放掉。这样就可以了吧?佐藤小姐也出了一身汗,最好泡个澡消除疲劳。」

「我已经说过不用了。」

「你不用客气,生理上的抗拒没办法靠理性控制。如果你不想用他人用过的洗澡水,那也只能这样了。你第一个洗的话就没问题了吧?我们之后洗就好了。」

见面后的几个小时,山际小姐一直特别照顾不打算融入大家的佐藤。把软垫搬到二楼的时候,山际小姐很积极找佐藤搭话,身为二十六岁的最年长成员,山际小姐一直想让女生团结一致,然而……

「装好人。」

佐藤用不屑的口吻这样说。

「如果想在男人面前装乖,那就滚回东京装。」

这个人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咒骂周围的人呢?

听到她的讽刺,这下就连山际小姐都笑不出来。

「……我知道了。那吃完饭就让纯恋妹妹第一个洗,之后再换我。我不会放掉热水,所以男生就可以接着洗。」

「OK。那就这么办吧。」

山际小姐说完之后,稻垣先生接着说。

「我有准备木柴,可以一直加柴火。不需要在意时间,慢慢泡个澡恢复疲劳吧。」

山际小姐和稻垣先生的应对,充满成熟大人的风范。没有追究佐藤的态度,让事情能继续进行下去。

「我们今天都刚见面。不想用他人用过的洗澡水,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而且这毕竟是几十年都没有用的澡盆。如果渐渐不觉得排斥,想泡澡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尽管稻垣先生笑着结束话题,但佐藤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纠结什么,但是她的态度打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当然,如果想到她扮演的那个人物角色,就能理解她的行为了。只是我觉得不管怎么说,这样也太过分了。

7

第一天有一件事,让大家相视而笑。那就是大家都带着类似的太阳能提灯或手电筒。

到废校集合的【阳斗】,为了方便夜晚活动,第一次采购的时候就是到居家用品店买手电筒。读过那段故事之后,我也准备了紧急状态下可以当作行动电源的手电筒。

我在分配到的二年一班教室里,独自盯着提灯的灯光。

夜晚的校舍,光是这样就令人毛骨悚然。一直在这里生活的话,会不会自然而然地习惯夜晚的学校呢?

只是铺着软垫的小床,比家里的床垫硬太多了。我虽然试着用体育仓库捡来的沙包袋当枕头,但实在太没有弹性,导致脖子马上痛了起来。

话虽如此,我睡不着应该不是床或枕头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身体深处一直很亢奋。难道是因为要亲自用自己的肉体描绘重要的小说吗?感觉今晚没办法就这样睡着。

今天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抵达校舍之后,也忙到太阳下山。身体应该已经疲惫不堪,但脑袋却很清醒。

【阳斗】和大家会合的第一天晚上,也有这样的心情吗?

我拿起带过来的其中一本《Swallowtail Waltz》,重新读了起来。

我还清楚记得,第一次拿起这本书那天,被开头那段【阳斗】的人生故事深深吸引的感觉。不过,最让我觉得有趣到浑身一颤的,还是三人救出【吉娜】之后,得知【乌鸦】真实身分的时候。

伦理学上有一个课题,那就是一九六七年菲利帕•福特提出的《电车问题》。「在轨道上行驶的列车失控,如果继续前进会撞死五个人。你刚好在这条轨道的转辙器前面,可以切换轨道救这五个人。然而,有一个人正在另一条轨道上工作,如果你切换轨道,他就一定会死。那你会怎么做?」

我是因为《Swallowtail Waltz》才知道「为了救五个人而杀害一个人,这种做法究竟是对是错?」这个难解的问题。

美作里奥在作品中提到伦理学上的问题,而且由其中一个角色给出答案。群体领导者【乌鸦】一年半前在船上陷入类似电车问题的窘境,为了拯救八个陌生人,他选择牺牲自己的女友。

虽然拯救了八个人,但是刻意夺走女友性命的【乌鸦】在事件后,因为有杀人嫌疑而遭到逮捕。

不过,被他拯救生命的八个人,并没有保持沉默。就连失去女儿的女友父母,都直说这是英雄般的行为,使得【乌鸦】突然一夕爆红。

因为舆论的关系,【乌鸦】在二审的时候逆转情势获判无罪,但检察官继续上诉,将案件送到最高法院。

然而,广受全日本瞩目的案件,迎来意想不到的结局。在公审开始之前,【乌鸦】突然销声匿迹。

话题人物是逃亡还是被什么人灭掉了呢?他的长相和名字接连几天都出现在谈话节目中,就连很少看新闻的【阳斗】都知道这号人物。

【乌鸦】为什么在公审途中消失,直到第五集都没有交代原因。

另一方面,他在山中废校打造一个群体的原因,读者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因为【老鼠】也曾经遭遇类似的困境。

【老鼠】原本是实习医生。他一年前遇到一名患者因为身体疾病遭受难以忍受的痛苦,受这名患者所托,开了镇定剂和肌肉松弛剂,使得委托人离世。

虽然这是患者的要求,但是没有留下明确的遗书,患者也没有立即死亡的危机,在种种状况累积之下,【老鼠】因为受嘱托杀人罪的嫌疑而被通缉。他现在仍然是在逃的通缉犯。

【老鼠】相信自己的行为是在拯救患者。然而,现代社会不能由自己决定正义。他拒绝在法庭上抗争,也拒绝承认自己的决定有错,所以选择消失。

集结像【乌鸦】和【老鼠】这样,不能断定是犯罪的年轻人,打造出一个社群。这就是《Swallowtail Waltz》的舞台背景。

每个登场人物都有凄惨的过去和秘密,肉眼所见的世界、耳朵听到的故事不见得都属实。喜欢泰迪熊的少女【吉娜】的死亡真相。背叛者【犹大】的真实身分。【乌鸦】逃亡的动机。留下好几个充满魅力的谜团,让粉丝一直期待最后一集。

在大家应该都已经入睡的时间点,我一个人离开教室。

在【乌鸦】的邀请下,来到社群和大家集合的【阳斗】,第一天晚上就在屋顶眺望星空。这里是没有住宅灯火的废村。而且,今天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又接近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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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到屋顶,应该就能看到美丽的星空。

我买来的手电筒,按照说明书的内容,好像可以持续使用约六个小时。我已经事先把手电筒里的太阳能板充饱电,所以应该不用担心会走到一半没电。

虽然一个人走在夜晚的校舍很恐怖,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克制想冒险的心情。

为了不吵醒伙伴,我轻手轻脚地朝楼梯走去。

虽然在这个时间到女生起居的二楼不太好,但是直接上屋顶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借着手电筒的灯光,我谨慎地沿着楼梯往上走。通往屋顶的那扇门呈现半开的状态,楼梯间散落着枯叶。

我弯着腰走到屋顶。

先深深吸一口气才抬头望向夜空,满天星斗一如我预期地进入眼中。

大家都说在都市看不到星星,这句话说得的确没错。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星空。有些人看到漂亮的花会感动,看到美丽的夕阳会觉得着迷,但我没有这种细腻的情感。我知道自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但是看到这片星空我感受到浑身颤抖的感动。

躺在没有打扫过的屋顶,运动服应该会脏掉吧。不对,在这样的星空下思考这种问题实在太蠢了。

我摊开双手,就这样在屋顶躺下。

视线范围里都是星空,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吸进纯白的银河之中。在我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两秒钟之后,一道光闪过。

是流星!这辈子第一次看到流星!

直到现在,心里仍然有点迷惘。像我这样的人,来参加这个企划真的好吗?不过,这个选择可能真的没错。就连满分的星空和流星,都欢迎像我这样的人。

「是广濑吧。你在做什么?」

男子的声音突然传到耳中,让我整个背后都寒毛直立。

撑起上半身回头一看,手里拿着手电筒的人是高三生清野。不知道为什么,他另外一只手握着中式炒锅。

「清野也来看星星吗?」

「不是……哇,怎么回事!好猛喔!」

抬头望向夜空,清野当场就愣住了。

「很美吧。正因为周遭没有灯火,所以才能看得这么清楚。」

「啊,流星。」

「今天没有流星雨对吧,可是刚才我也看到好几次喔。」

「我第一次看到流星。乡下真是太厉害了。」

「你说你不是来看星星,那为什么上来屋顶?」

「我听到脚步声,看了一下走廊,发现手电筒的灯光消失在楼梯那里,所以我想一定有人走上二楼。二楼不是只有女生吗?我想如果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就糟了,所以才跟上来。」

原来如此。所以才拿着中式炒锅当武器啊?

「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坐吧。虽然两个男生一起看星星有点奇妙就是了。」

「是吗?我觉得这样很青春,很有《Swallowtail Waltz》的感觉耶。」

「你是会憧憬这种东西的人喔?」

「对啊。我也很期待七名男女一起生活的日子。」

「你不是一直都在育幼院生活吗?那不就是团体生活了?」

「我们是男女分开在不同栋。建筑物之间是有上锁的,所以没办法通行。在育幼院里面会见到女生的时间,顶多只有吃饭的时候。是说我也没有特别想要见谁啦。」

「这样啊。」

「育幼院里几乎没有自由。在小孩被送到育幼院的时候,就表示父母有各种问题,这种家庭的孩子,就算没有理由也经常会被怀疑。」

「那不就是偏见吗?」

「不好说。根据统计,问题儿童的比例还是偏高吧。高中生即便十八岁也还是有门禁,零用钱用在哪里也要报告。其他育幼院的情况我不清楚,但这些对我来说都很痛苦。所以我一直觉得,高中就退学去找工作自立还比较轻松。」

「那你之前怎么没有这样做?」

「可能是因为【吉娜】后悔了吧。她不是好几次都说,当初要是没有从高中退学就好了。」

「原来你是【吉娜】的粉丝啊?」

「这里有人不是【吉娜】的粉丝吗?」

这个问题一秒就能回答。

「没有。」

「对吧。不过,佐藤小姐我就不知道了。」

白天打扫的时候、吃晚餐的时候,清野都没什么说话。

不过,现在却惊人地长舌。之前可能只是太紧张而已。

「啊──我现在才想到。我真笨。【阳斗】也是第一天晚上在屋顶看星星对吧。所以你才会来吗?」

「答对了。不过,我觉得冢田先生预设的【阳斗】应该是你喔。」

「我虽然想过他会按照最后留下的七个人筛选参加者,但是应该没有完全套用角色吧。」

「【阳斗】是清野,【乌鸦】是冢田先生。【克莱尔】是佐藤小姐。我一看到大家,马上就有这种想法。」

「佐藤小姐是以【克莱尔】为蓝本,这一看就知道了呢。我甚至觉得她是不是从故事里面走出来的人物。」

【克莱尔】打从故事一开始,就到处在群体里面搞破坏,是个形象明确的恶女。当然,美作里奥不会安排一个单纯的黑脸,她身上也有惊人的秘密,但是要到第四集才会公布。

佐藤友子可以说是七个人当中唯一一个令人反感的女生。话虽如此,她有可能是知道自己的角色是【克莱尔】,所以才刻意演戏。

接下来不知道还要度过多久的团体生活,应该没有人打从第一天就想惹人厌,至少我是这样解读的。

「由七个人模仿小说架构,一起找寻最后一集的结局,这个构想很有趣。不过,考量现实层面,这样根本不可能找到结局,我是当成单纯的粉丝企划才参加的。参加成员里面有你,我觉得真的太好了。」

「那还真是谢了。但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冢田先生和稻垣先生感觉很大人,虽然都是粉丝,但我总觉得他们是不同类型的人。如果大家都是这么积极向上的人,我应该没办法和大家一起生活。可是没有那样的人存在,这个企划也没办法成立就是了。」

「山际小姐也是啊。想到那样感觉朋友很多的人也是粉丝,真的吓我一跳。」

「山际小姐啊……广濑你说了几个谎啊?」

清野一副略有深意的样子重复念了一次她的名字,然后问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

「说谎?」

「对。大家应该多少都说了一些谎吧。」

「你是指《Swallowtail Waltz》的故事吗?」

在作品中,除了【吉娜】之外的所有成员,都说了不只一个谎。就连叙述者【阳斗】都用叙述的诡计欺骗过读者。这些谎言错综复杂,每次公开真相,故事里的世界就会整个改变色调。

「我是说我们自己。我没有完全说实话,你应该也是吧?你有看到山际小姐的左手无名指吗?」

「无名指?应该没有人戴着戒指才对啊。」

「山际小姐的左手无名指上,有戴戒指的痕迹。而且是太阳晒过的痕迹。」

相较于体格健壮的冢田先生和稻垣先生,清野是瘦小又长得偏中性的少年。七人之中,他的长相最俊秀。在这个几近新月夜晚的屋顶,就算坐在身边,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山际小姐有可能结过婚吗?」

「我是不觉得啦。那有可能是对戒,防止男朋友外遇之类的,有很多种可能。」

「如果不是婚戒的话,会长时间戴着,戴到有晒痕吗?」

「我不觉得已婚人士会参加这个企划,难道是她离过婚?」

「山际小姐和冢田先生也有可能是夫妻吧?」

清野脱口而出的推理,令人出乎意料。

「以今天初次见面的状况来说,他们彼此都太过客气了。确认过大家身分证明的只有冢田先生一个人,要怎么说谎都可以。她大可以摘下婚戒,使用婚前的姓氏,刻意装作是陌生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成员是从粉专召集来的,就算大家真的都是粉丝,但也不清楚参加者的秉性。如果我是主办人的话,就会安排信得过的人帮忙。」

「夫妻都是粉丝的话,的确有可能。」

刚听到的时候觉得很惊讶,但这个说法的确有点说服力。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推测。除了山际小姐的无名指上有晒痕之外,其他都是臆测。」

「清野你还真是对每个人都观察入微。」

「毕竟是要一起生活的成员啊。当然会在意。对了。你有发现纯恋妹妹一直穿长袖帽T的原因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她也流了不少汗,脱掉长袖比较好。」

「那是为了遮掩割腕的痕迹。在搬跳高用的软垫时,我就想着她的袖子应该会被拉扯,所以一直注意看着她的手。我能想到的情形应该就是割腕,就气氛上来说感觉也是那样。」

「手腕上有伤痕吗?」

「有。猛然一看有好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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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都数不完。」

「割腕啊。不过,那孩子身上的确有死亡的味道。」

「死亡的味道?」

「刚才你说很有《Swallowtail Waltz》的感觉,但是以我来说,比起经典的青春感,我更觉得作品有一种死亡的味道。」

星空已经看腻了。

回到教室,躺在味道潮湿的软垫上也睡不着。因为实在太暗,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处于黑暗深处。

冢田先生和山际小姐,会不会真的像清野说的那样是一对夫妻呢?纯恋手腕的事情也很令人在意,明天开始要多观察大家了。

『大家应该多少都说了一些谎吧。』

心里不断出现清野才刚说过的话,其实是因为我自己的确有底。

每个人都有谎言和秘密。

作品中【乌鸦】和【老鼠】之所以用昵称,就是为了防止外出采买的时候,在对话时暴露真实身分。

根本就没有日本人会取名为【吉娜】,【克莱尔】、【假面】、【诺诺】在作品中也没有用真名。

我的名字广濑优也是本名,但其他成员的名字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虽然没办法欺骗事前确认过全员身分证明的冢田先生,但是有可能对其他成员隐瞒真名。这样说感觉不太好,但是佐藤友子这个名字就明显像假名。

《Swallowtail Waltz》从第一集的中段开始,剧情就有大幅度的变动。

前往居家用品店采买的【老鼠】,在店内遭到逮捕。

【老鼠】在和大家集合之前,就借朋友之手动了整形手术。因此,除非是认得声音的人,否则无法发现他的身分。

逮捕他的警察,当然也不是【老鼠】的朋友。那警察怎么会发现他呢?

讨论之后得出的结论,对大家来说都很不愉快。

那天,【老鼠】和【阳斗】要去居家用品店采买这件事,大家都知情。也就是说,其他成员之中有人出卖他。

有很多人到废村集合,但【老鼠】是第一个到的。他是九州人,一开始就隐瞒了自己的身分。跟他有过节的人刚好也来到这里的偶然情形,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

群体里面还有比【老鼠】那件事更凄惨的相关人物,也有像【克莱尔】那样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罪的人。如果是出自正义感告发,那应该有更适合的对象。出卖【老鼠】给警察的人,动机不是正义感也不是憎恨。那家伙只是单纯为了恶作剧,出于好玩而出卖伙伴。

发现群体里面隐藏着背叛者【犹大】,让故事从第一集的尾声开始,突然变得诡谲莫测。

小说里面有【犹大】。

集结在废校的我们,只是想模仿故事的粉丝。我们应该不会像登场人物那样产生疑神疑鬼的感受。我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是……

在开始团体生活,短短一周之后。

我们面对不知道算不算是谎言的状况,感到非常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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