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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掟上今日子的里封面 第十话 掟上今日子的搭档&第十一话 隐馆厄介的搭档

1

(完全无法认同——)

日怠井警部心想。

不,岂只无法认同,根本是已达反感的无法理解——居然有人想成为忘却侦探的搭档,再怎样也太疯狂了。相较于自己正因为不想成为衬托名侦探的角色,才这么拼了老命、焦虑不安,简直形成强烈的对比。

到底在想什么。

不,那个委托人——那个被害人到底过去在想什么。

「是的。话说回来,十木本先生起初也只是纯粹的委托人,我身为保镳的雷达并没有感应到什么不妥。只是为了让收藏品更丰富,前来求助今日子的技术——搜索的技术与忘却的技术。不多不少,就只是这样而已,从未超出这个范围。」

亲切警备主任轻描淡写地说。

从他的语气,无法判断他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不知他是否能够理解十木本的心情。

「只是,十木本先生似乎在一再借助名侦探的力量搜集钱币的过程中被吸引了——被名侦探的生活方式,以及忘却侦探的生存之道所吸引。」

「…………」

天底下哪有这么蠢的事——日怠井警部条件反射地想大声说出这种感情用事的结论,但理性告诉他,也不能一概否定。

因为他看到实例了。

隐馆青年的例子固然有些极端,然而千曲川署中也有不只一两个愿意在职务范围内给她方便的警官。当然,对大多数警官而言,她只是一名嫌犯——只是一名棘手的嫌犯,但就算有人对她即便被关在铁笼里,也能保持平常心,看起来依旧过得轻松自在的模样产生莫名其妙的崇拜心理也不奇怪。

「因为我用的是『搭档』这种推理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说法,或许有些难以理解也说不定,不然暂时换成『想和她谈恋爱』或是『想成为她的男朋友』也可以,我想会比较有助于理解。因为就『迷上她』这点来说,其实意思是完全相同的。」

「…………」

这么说来,日怠井警部想起有些推理小说会把名侦探的助手这种角色描写成「贤内助」——嗯,真要这么说的话……的确比较容易理解,可是与事实大有出入……

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不知民间疾苦的高等游民,对过了三十岁才遇见的守财奴异性一见倾心,要说是常有的事,倒也是常有的事。看在将整个警察署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今日子小姐眼中,要对付那样的高等游民,就跟对付三岁小孩没两样吧……

「呃,您似乎有所误会,请容我订正一下。今日子从第二次以后,就不再向这位委托人收取费用了。」

「什么……!不可能!这肯定是骗人的!」

忍不住激动起来,不由分说地驳斥这个说法。

就连在独居房里也要收委托费的那个侦探,怎么可能不向有钱人收钱!

不过,他马上恢复冷静——第二次以后?

「是的。因此,就算我这样喋喋不休地全盘托出,也不算违反职业操守——既然没有金钱的往来,他就不算是置手纸侦探事务所的客人。」

彼此没有任何关系。

亲切警备主任说。

「十木本先生自从第一次委托以后,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前来委托忘却侦探协助搜集收藏品——但那其实只是借口,亦即所谓的名目。因为这么一来,就能邀请今日子小姐去他家,而且是秘密的邀请。避开周围巡逻的警察耳目,或许是如此邀请今日子小姐进屋时,会有一股幽会的快感吧。」

……把名为豪宅的密室当成炒热气氛的舞台装置来用啊。如果是这样,同样身为警官的他实在感觉很不舒服。

「话虽如此,但今日子完全不想搭理对方,所以也称不上幽会——但是不管碰了再多次钉子,反正忘却侦探第二天就会连同受到追求的事都遗忘。所以只要以委托她搜集钱币为名相邀,她便会一再地前往十木本公馆的展示室赴约。」

「…………」

一直被同一位女性拒绝的有钱人,听起来着实有些荒谬,但也同时感受到某种笑不出来的执着……固执地想成为搭档的希望,一如他那非比寻常的搜集癖。

总觉得会成为事件的火种。

「没错。因此,我这个保镳才会知道十木本先生的事。今日子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危机意识呢。」

「危机意识……」

因为她忘记了——因为每次都是「初次见面」哪——日怠井警部心想,但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单纯。既然如此,第二次以后也应该继续收取委托费用——之所以没这么做,就表示今日子小姐每次都对委托只是借口或名目一事心知肚明,次次看破却不去说破。

之所以没带名片,说不定也是因为在电话里接下委托时,就已经看穿这不是「工作」了?

总之,要骗过名侦探是不可能的任务。

「没错。因为『委托人会说谎』是今日子的信条。只是,今日子好像也乐在其中。」

「?」

「似乎并不讨厌被追求的感觉。」

坏女人吗。

这时,不经意地想起那位青年的事——忘却侦探的专家,隐馆厄介。

比起只能提出架空委托的委托人十木本未末,一而再、再而三地蒙受不白之冤,每次都得向侦探求救的冤罪体质常客,或许是生活得悠游自在的高等游民有生以来第一个嫉妒的对象吧。

就算视他为眼中钉。

就算当他是情敌,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2

太不可思议了。

已经不只是不可思议,简直是莫名其妙。

或许是因为管原女士惜字如金,大部分只能靠想像来补足使然,但就算有条有理地说明,依旧难以理解十木本的心理状态。

因为,即便他羡慕我能成为置手纸侦探事务所的常客,有很多机会可以担任忘却侦探的助手,但是对我来说,这种心态等于是在钦羡我的不幸及倒楣「好好啊」。

明明一点都不好。

不,要说一点也不好,嗯,或许也言过其实……可是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几乎每次都差点毁灭我的人生。被这样把尝尽苦难、受尽屈辱视为我人生的亮点也不值得高兴。

高风险才不是什么亮点。

就算我身为助手,做出再多贡献,或是基于「搭档」的关系有什么心意相通的情愫,到了第二天,今日子小姐就会忘掉,所以更没什么好说的——就连身为常客一事,也无法留在她的记忆里。

——然而,以下只是我的推测,或许十木本觉得那样也好。

或许对他来说,能被忘记反而是一种救赎——我并不是指「无论被拒绝几次都能重新来过」那种实际的、俗气的东西(当然,或许也有这个意思),而是更恳切的愿望。

身为名门世家的浪荡子。

基本上,我不太喜欢有钱不代表幸福、或有钱也不能快活这种想法——因为有钱的确很幸福、很快活。不过,幸福的事不见得就是幸福、快活也不见得永远都能快活,倒也是真理。

一想到亲戚们是如何看待十木本的,或是想到事已至此,居然连个赶来吊唁的朋友也没有,实在不觉得他走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的人生会充满自我肯定的快感。

从这个前提来看,一整排挂满走廊的肖像画果然很超脱常轨。

因此。

会把那样的自己忘掉的今日子小姐,能让他觉得惹人怜爱也不奇怪——奇怪的,只有他想成为我这点。

话说回来,对今日子小姐爱慕过头,连偶尔出现在她身边的我也一并进行身家调查的偏执程度,已经到达某种跟踪狂的领域了。即使同为今日子小姐粉丝的我,也无法产生共鸣……就连围井小姐,肯定也会这么说吧。

展示室。

在客房里坐下之后没多久,管原女士就带我去看了位于地下的展示室,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太惊人了。

与其说是展示室,已经几乎是博物馆了——难以相信这是属于个人、由个人管理的空间。但是比起佩服,甚至有点让人想远而避之。

原来不用考虑存摺余额的人,可以将兴趣拓展到这个地步啊。

一整墙密集排列的非铝制金属柜,里头摆满了古今东西的硬币,从罕见的硬币到至今仍在市面上流通的常见硬币,等间隔地,也算是某种平等地,彷佛用尺量过般,一丝不苟地陈列着——还以为是在看什么图鉴或目录。

一路看下来,不禁让人体认到硬币不再只是金钱,而是代表各自国家及文化的一种艺术品。彷佛只要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欣赏这些展示品,就能详细地了解硬币在人类史上的变迁——虽然不晓得得花上多少时间。

今日子小姐在法国说过,如果要把罗浮宫美术馆整个参观一遍,至少要一个星期以上的时间,那么要欣赏完这个展示室,即使是最快的侦探,大概也无法在一天内完成吧?可能要像上次打算看完须永昼兵卫所有的著作那样,开上好几晚夜车——

……或许可以像这样回忆「身为忘却侦探的助手从事的活动」一事,正是我受十木本仇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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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专家,也回答不上来。

真要回答的话……会是今日子小姐对侦探这份工作的执着吗?如果是专属的受雇侦探则又另当别论——她之所以成为自由执业的私家侦探,想必是有什么意义。这也是一种执着,而她的顽固可能也惹恼了十木本——然而,今日子小姐不可能笨到会惹恼委托人。

不如说她是那种非常善于安抚追求者的人——包含我在内,为她哭泣的男人不知凡几。

总而言之,站在管原女士的立场,尽管不方便说出口,应该也是抱着一缕的希望,希望我身为「忘却侦探的搭档」,能为她找出离那种倒胃口的真相距离十万八千里的真相——谁不好找,偏偏找上我。

找上我这个「少爷」的敌人。

我很想为她做点什么,但是做点什么与为她做点什么是自相矛盾的。倒胃口的真相再倒胃口也是正当防卫,这么一来,今日子小姐就不会被问罪——不能用强盗杀人罪来办她。请容我再重覆一遍,今日子小姐要得到庞大的财富并不难,端看她想怎么做,所以动机也消失了——嗯?等等。

既然如此,不就有别的真相了吗?

今日子小姐杀了十木本也没有任何好处——但是能因十木本的死而得到好处的人可不少。

就是那些连赶来这里也不肯的亲戚。

不清楚会怎么分配,但既然今日子小姐拒绝接受,这些收藏品应该全部都会由遗属继承——与他形同陌路的遗属。

动机有了。而且是非常典型的、强烈的动机。

只要抛开现状来看,一想到十木本未末的财产,包括收藏品在内,可能全部将由那个来路不明(忘了自己的来路)的侦探继承——再加上大户人家想要赶走苍蝇的用意,由亲戚里的某个人,或者是几个人狼狈为奸,以嫁祸给侦探的方式,拟订了密室杀人的计画……

这大概是为这个家尽心尽力的奶妈绝不乐见的真相,但是比起「少爷」因为感情纠纷——因为男女关系牵扯不清而死得不明不白的真相要来得好多了。只不过——

只不过,这个真相却卡在密室里。

被密室牢不可破的门挡下。

「……不好意思,管原太太。请容我冒昧请教一下——展示室被撬开的这扇门,密码不会是『1234』吧?」

我不抱希望地姑且一问。

何以不抱希望,是因为一路听下来,倘若十木本真的除了自己以外不让任何人参与展示室的管理,想必不会把密码告诉「管家婆婆」。再说,如果她知道密码,就不用大费周章地把门撬开——密室的要件就不成立了。

然而,老婆婆给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比不抱希望还要绝望。

「没有密码啊。」

「什么?」

「只有用少爷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钥匙,才能从外侧打开,内侧连把手都没有,想开也开不了,是自动锁的铁门——毕竟这里原本是金库室啊。」

「…………」

原来不是像个银行金库,这里真的是金库——将金库室改建成展示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至此,有一点,终于有一点,是可以同意的了。

之所以不叫业者,也不去找「藏起来」的钥匙,直接采取把门撬开这种覆水难收的强硬手段,是因为误以为溺爱的「少爷」可能被关在展示室里出不来吗——误以为?

万一是真的被关在里面呢?

被谁?今日子小姐?真凶?还是十木本本人为了与今日子小姐独处?

总之肯定有谁把门关上——把那扇应该保持敞开的门关上。

就算不是自动锁,既然没有把手,从内侧就无法打开这种门……既然知道这一点,不太可能不小心失手把门关上。应该视为是某个人怀有恶意,或者是犯意吗——以上也仅止于臆测,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今日子小姐隔着会客室的压克力玻璃向我传达的「1234」并不是密码。

那是什么?

咦?该不会是我产生天大的误会,意气风发却毫无建树地闯进十木本公馆的展示室?不过,至少进行了现场搜证,也不算毫无建树,但是在时间这么紧迫的情况下,等于是绕了一大圈不必要的远路吗?

「…………」

糟糕。

唉,看吧。所以我就说像我这种人,根本无法胜任忘却侦探的搭档——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过了。

居然把这样的我视为眼中钉,再怎么搞错对象,也该有个限度——就连自称专家,也是我缺乏自知之明。我能做的事就只有现在马上回家,继续找工作——慢着慢着,我怎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重新来过吧。

「1234」。

就算不是密码,也应该是「什么」——今日子小姐在千钧一发的情况下,不惜挑战公权力(不过,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了)也想让我知道的事,不可能毫无意义。

坦白说,也可能是让我带着没有价值的情报奔走,利用我做为对付日怠井警部的诱饵(虽然还不到司空见惯的地步,但如果是今日子小姐,并非没有可能),但是向我追问这个可能性有几分,就真的毫无意义了。

要更直接地问管原女士吗?问她听到「1234」可曾想到什么——像是「少爷」的生日是十二月三十四日之类的——不,十二月没有三十四天。不管哪个月都没有三十四天。

然而,再继续不抱希望地尝试下去,可能会让她对「忘却侦探的搭档」失去信任……虽说也是这项错误的资讯,才让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得以踏进展示室,现在也还在此处。

更何况,就算管原女士知道「1234」是什么——就算她知道今日子小姐握在左手里东西是「什么」——想到若恣意提供资讯,可能会揭露「少爷」的恶行,我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想想办法。

自力救济。我从未尝试过。一直都是仰仗侦探的协助——只是,我当然有想帮助今日子小姐的动力,再加上今日子小姐万一真的因本案而没落了,将来当我又蒙受莫须有的不白之冤时,会失去一个可以马上帮我解决问题的侦探——着实是绝望的损失。

说到底,洗刷冤情乃是与时间赛跑的行为——有时候旷日费时,经过好几年的法庭攻防战,终于争取到无罪,也无法换回因此受到的损失。因此我习惯仰赖最快的侦探——绝非因为我是「忘却侦探的搭档」。

但是,假如——假如我是十木本未末以为的那种男人,这时应该要好整以暇地解开「1234」的谜题。

解开暗号,解开死前留言。

「1234」。

「1」和「2」和「3」和「4」。「1+2+3+4」等于「10」……「十木本」的「十」吗?指称十木本一族某个锁定遗产的人就是凶手的讯息——不,再怎么说,这个不特定多数的人选也太多了,根本不成死前留言。说得极端一点,甚至可以指向被害人十木本未末本人——要是因为遭到他的非礼,为了反击而采取的正当防卫,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不,没有。

因为没有,就是没有。

重新回头来看,从今日子小姐为了误导警方办案,把凶器紧紧地握在右手,偷偷地留下死前留言就很诡异——倘若她在睡着前已经知道什么,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只要留下更直接的讯息即可。

比如这是对十木本未末的正当防卫,只要大大方方地写在地板上就好了——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这么做,也不用担心会被谁看见。若说没有笔,用被害人的血来写有所不妥,可以用刀子把字刻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要是连刻字都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把硬币摆成文字的形状——

「……把硬币?」

紧握在手中的——该不会是硬币吧?

虽然像是把假设建立在假设上,接着还再盖起空中楼阁一般的推论……假使今日子小姐要留下讯息给「明天的自己」,而且想要留得神不知、鬼不觉,而故意把什么东西握在左手的话——很难想像在她身旁、在她手边就有那个恰巧符合以上各种琐碎要求的「什么」。

在密室里——而且是从里外两侧都打不开的密室里,只能把手边现有的东西做为死前留言留下来的话,一如右手握的刀子是硬币那样,握在左手的「什么」应该也是硬币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密室中要多少有多少。

想到这里,我重新把房间看过一遍。

如同古代钱币区有个明显的空洞,其他地方也有这样的空洞吗——还真的有。不只有,而且还不只一处。仔细看,这间宛如型录般的室内意外有很多「空隙」——毕竟「搜集」像是在玩拼图那样,把那些空隙填满才是收藏家的醍醐味,所以这也是当然的吧……但是要把那些空隙全都检查过一遍,是很浩大的工程。

在这个时间极为紧迫的状况下——

「…………」

没办法,要倒过来求解。

身为逃亡中的被冤枉专业户,这是非常旁门左道的作法,然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去自首吧。

3

居然给我来自首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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怠井警部才刚结束与亲切警备主任以下的对话,就接到隐馆青年打来说要自首的电话。

「您好像有所误解呢。」

警备主任云淡风轻地说道。

「日怠井警部,您刚刚提到您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理解一个养尊处优的有钱人家富二代为何会视隐馆厄介为对手』,但还容我指出,其中包含了是一般人经常会有的误解。」

「误解?一般人会有的?」

自己的理解是误解?

是指他太小看隐馆青年了吗……有道理,虽然做为忘却侦探的搭档而言显然极为勉强,但是在会客室里还能趁日怠井警部不注意,与今日子小姐暗渡陈仓,自己的确太小看他了也说不定。

或许是以前曾经误把隐馆青年当凶手逮捕,使得潜意识的罪恶感蒙蔽了他的双眼……日怠井警部正要开始反省,才发现亲切警备主任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指的是自己对另一个人的评价有所误解。

「十木本未末先生并非『养尊处优的有钱人家富二代』——他也有他的人生。」

「……你的意思是说,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或者是有钱也不幸福之类的吗?」

「一言以蔽之,是这个意思没错,但这并不算理解,就理解而言并不充分——就如同看钱是今日子小姐的工作,看人是我的工作。因为另一件事,我也对隐馆厄介进行过身家调查。」

这是指自己的任务——基本上任何委托皆来者不拒的忘却侦探,身为其保镳的任务包含了对委托人的考核吗——因此对三番两次前来委托的可疑客户进行身家调查也只是刚好而已。

听起来好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

「关于委托内容,我有义务保密,但是委托人的个人资料则介于灰色地带,请容我掐头去尾地说重点。」

警备主任的声色听来像是一副对自己的工作尽忠职守,但是却意外的大嘴巴——即使不是忘却侦探,个人资料应该也是不该透露的黑色地带,但此时此刻也不能道貌岸然地要他闭嘴。

「十木本未末先生虽然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却也不是不知民间疾苦——当然,我不是指搜集硬币的辛苦。」

「……噢,那是什么?」

「他小时候动过肺癌的手术,摘掉一边的肺……而且是全部摘除。」

即使撇开亲切警备主任我行我素、云淡风轻的口吻不谈——即使已经预先提示,仍然是很冲击的消息……肺癌?

「是的。X光片上有一块硬币大的阴影……没错,那就是他成为收藏家的起点。」

如果是为了填满胸口的那个洞才开始搜集硬币,有钱人不务正业的感觉的确一扫而空……那要是豆子般大小的阴影,会变成豆子的收藏家吗。

「可是,肺癌……而且还是把一边的肺全部摘掉。」

显然已经是很严重的癌症——虽然是个悲剧,但是没死已经可以说是万幸了。手术后应该复原得很顺利吧。如今却死于非命,真是太冤枉了。

提到肺癌,就想到被害人可能是重度的瘾君子,不,等一下喔。注意力都被后半的惊人情报吸走,但亲切警备主任刚才说的是「小时候」吧?

「没错。是发生在小学时的事。」

「小学时得肺癌……」

呃——也有这种事啊。

绝对是很罕见的病例吧——所以用刻板印象,简单地把这么倒楣的人归类为「有钱人家富二代」的确不妥。

日怠井警部深自反省,但是让富二代这么倒楣的并不是病魔——而是更具体的恶运。

「那是误诊。不知是拿错X光片,还是造影时发生问题——究竟是出了什么医疗疏失,我并没有查到那么详细。总之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小学生的他被整个摘掉的右肺是健康的。」

误诊。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不,这可不是出差错就能交代过去的事。

(唉——所以呢?)

如果把误诊也视为一种误判,类似不白之冤的东西,那么被害人特别意识到被冤枉专业户的隐馆厄介也就有迹可循了。可是……若要说是因为一而再、再而三地蒙受各种不白之冤,才把隐馆青年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的确也不为过,但是论到具体的损伤……

每个行业都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失误……也有令人不愿相信的失误。

「误诊是事实,但或许是医生的开刀技术很好,尔后的健康状态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幸好癌细胞也没有扩散。」

警备主任或许只是想说个缓和沈重气氛的笑话,但实在笑不出来。

(可是……因为是与本案无关的病历,所以才没写在调查档案上吗……但这应该是医院主动告知警方也不奇怪的情报吧……)

这时,日怠井警部想到一件事,赶紧请教亲切警备主任。

「难不成在过去曾误诊被害人,为他开刀的那名『技术很好的医生』任职的医院——」

「没错。什么嘛,您已经知道啦。」

才不知道。

只是,这么一来就能理解,发现时已经回天乏术的十木本被送往的那家医院之所以噤声的远因——关于过去犯下的医疗疏失。

「原来如此。可是日怠井警部,要说的话,医疗疏失本身其实是被大型银行创办人家族的力量给压下来的也说不定。」

「压下来?怎么可能……你说反了吧?」

应该会掀起轩然大波才对。甚至把整家医院搞垮也不奇怪。

「这也是刻板印象哪,日怠井警部。我虽然不清楚细节,但是站在名门世家的立场,可能连这种事也被视为不名誉吧——换句话说,把遭到误诊当成一件不名誉的事。」

「…………」

就像被误抓的人即便事后证明是清白的,也会被指指点点——吗?

「当然,院方私底下必定是支付了相当庞大的赔偿金,但是对于名声显赫的家族而言,应该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是遭受到那种『意外』的『可怜的被害人』吧。因为会成为记者们最好的猎物。」

此时,日怠井警部想起隐馆厄介的朋友,号称中立公正的记者——那名记者查了半天也查不到这一层,表示掩盖工夫做得相当彻底吗。

「不如说是看在能与大医院建立起利益关系的好处而息事宁人吧。只是少年本人无法接受这样的理由。之后,他与家人的关系似乎就疏远了——于是,一个不见容于整个家族的人就此诞生。」

也就是说,一个硬币收藏者——一个不见容于家族的人并不是某天突然蹦出来的,而是有其明确的原因吗。

「发生过这样的事,他没插手家族企业也是情有可原,可是都四十好几还不工作,难不成是误诊手术的后遗症?虽说健康状态没问题……」

「没问题是指肉体上,精神上的创伤非常巨大——听说他因此对『被搞错』这件事有着近乎病态的恐惧。」

「……所以才会把即使一直被误会也仍奋勇向前的隐馆先生视为竞争对手,将不会弄错的今日子小姐奉若神明吗?」

「我无法得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我顶多只能勾勒出外侧的轮廓——因为我不是侦探。」

「是么……」

要说谁比较像侦探,至少此时此刻,比起在拘留所里待得如鱼得水的今日子小姐,亲切警备主任的调查能力还比较像侦探。

「万一哪天又『被搞错』,导致另一边的肺也被夺走的话——万一事实又因为『大人的苦衷』被压下来的话——看在旁人眼中,或许只是想太多的杞人忧天,但是因为对此『感到焦虑』,所以在人多的场合经常会发生呼吸困难的症状。」

由肉体的外伤衍生的精神创伤吗。

并不稀奇吧。一点也不稀奇。

「但是这么一来,十木本先生似乎又受到自己人毫不留情的苛责。骂他明明应该要工作,却拿以前发生的事当借口偷懒——骂他究竟要耿耿于怀到什么时候,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忘了——吗。

能忘的话,当然想忘。

(…………)

亲切警备主任试图纠正日怠井警部的误解,但是因为他的纠正,感觉反而更强烈。

感觉游手好闲的富家子把冤罪体质的青年视为眼中钉一事也是自然。

就在一个不小心地落入了难以言喻的感伤之时,日怠井警部接到电话——不是别人,正是隐馆青年打来的电话。

这又让日怠井警部怒火中烧。

这家伙没搞错吧。居然还有脸打电话来。

即便因为是电话,不会看到脸……

「日怠井警部——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没有开场白,也没有礼貌性的招呼,隐馆青年劈头就说——自己才想问他好吗。他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是否如自己所料,去了十木本公馆?但如果是那样的话,巡逻员警应该会向自己报告才对……

然而,隐馆青年根本不让日怠井警部有机会插嘴问问题,紧接着说道。

「请问把今日子小姐关进拘留所时没收的随身物品中,有没有钱币?」

「钱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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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嘛……」

如同日怠井警部猜中隐馆青年的目的地,隐馆青年也料到日怠井警部采取的行动——只是,从这个角度来说,再次检查随身物品的行动,终究只是白忙一场。

「隐馆先生,你找到今日子小姐从案发现场带出什么东西的证据吗?」

「不,没有,是不是还很难说。」

隐馆青年的语气原本十分慷慨激昂,至此总算冷静了一点——也对,在极力洗清强盗杀人嫌疑的此时此刻,反而才不想找到那样的证据吧。

「很遗憾的,今日子小姐几乎什么都没带。两手空空的程度彷佛可以直接通过机场的随身行李检查。」

那并不重要,重点是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而更重要的是,今日子小姐在会客室里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日怠井警部想发问,却被隐馆青年以「现金呢?」三个字抢先反问回来。

现金?

「哦,现金的话,倒是有一点——」

对了,要是把现金放在口袋里,就无法直接通过随身行李检查了。

因为他用钱币这个名词——日怠井警部也一直说是钱币——所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现金——现在流通的货币也是不折不扣的钱币。只是,那些硬币的金额并不大,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那程度的金额也不像是潜入豪宅搜括的所得——

「日怠井警部,可以请你确认一下吗?像是有没有平成十二年的百圆硬币和昭和三十四年的十圆硬币,或是硬币的合计金额是一千两百三十四圆之类的……」

「等一下啦,突然这么说我也……」

日怠井警部从自己的办公室边走向保管库边回忆——终究无法立刻想起年份和合计金额。

十二年?三十四年?一千两百三十四圆?

只能亲自去确认了。哪有办法马上回答啊——等等喔,这么说来。

「说来在零钱里混了一些欧元硬币在其中,让我印象深刻……她是去欧洲旅行吗?还是怎么了——」

「欧元……是嘛。」

隐馆青年似乎有了头绪,喃喃自语,接着顿时恍然大悟般,大声嚷嚷。

「请等一下,那是不可能的!今日子小姐最近确实去过欧洲,但那是为了工作——口袋里不可能还残留工作的痕迹,她不可能把那种东西当纪念品似地随身携带!」

陈述了专家才会有的见解。

不过,的确如他所说。

忘却侦探才没有「纪念品」这种概念——既然如此,这是怎么回事?

日怠井警部在四下无人的走廊上狂奔,冲进保管库,重新检查今日子小姐的随身物品——依照规定戴上手套,避开日币,把欧元硬币挑出来。

从隐馆青年激动的反应来判断,这些零钱大概就是今日子小姐握在左手中的「什么」吧?是啊,的确是可以握在掌心里的适当大小、数量……

「一共有六枚一欧元硬币和两枚两欧元硬币……加起来共十欧元。」

日怠井警部一面检查硬币的面额,一面告诉隐馆青年——虽然这种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行为令人有些气闷,但也没必要与他搞对立。或许几个小时后就能为他铐上手铐了,目前就暂时建立起合作关系吧。

而且他也不打算一五一十地把亲切警备主任透露的内情,呃,举发的内幕告诉对方……

「十欧元……刚好是整数呢——『1』+『2』+『3』+『4』……?等于『10』……不是『十木本』的『十』……那才是误导……那只是表面上的意思,台面下……」

「?」

「『私底下』……『表里合一』……」

隐馆青年嘟嘟囔囔地在电话那头陷入沉思——他从刚才就对「1」「2』「3」「4」有莫名的坚持,日怠井警部觉得疑惑,但忍住不去问他。毕竟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果不其然,这个青年与忘却侦探正好形成对照组,不擅长保密。

「啊!」

这时,不知身在何方的隐馆青年在电话那头大喊一声,差点震破日怠井警部的耳膜。

他那焦躁不已的反应,比起突然想到、灵光一闪,更像是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注意到这件事的懊恼。

「日、日怠井警部——请告诉我那些欧元硬币的内容!」

「内容?刚才已经告诉你啦。六枚一欧元硬币和……」

「不、不是这个!」

隐馆青年努力让慌乱的语气平静下来说。

「我想知道的不是正面的内容——而是背面的内容。」

「背面的内容?」

「是的。」

硬币有正反两面——如同一切都有正反两面。

4

怎么会这样。

的确值得惊叹,看样子唯有这次,今日子小姐是真的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只是忘记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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